有時候我會想,能夠擁有寫作的能力,我最想寫的文章是什麼呢?
我的答案是:寫我的家人,認識的朋友,我的夥伴,記錄那些歷史裡不會記載,卻又很有一番故事的人。
事實上,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許多值得說出來的故事。
大學時代,對一個人而言,是最重要的一個人格養成階段,那段時間養成的生活習慣,我到現在幾乎沒有變過,個性與待人接物,還是一樣自我與狂傲,而我最懷念的人事物風景,也是在大學時候,在那裡,遇見了許多優秀人物,雖然這些年又經歷了不少風霜雪雨,我仍然記得許多共同成長的小故事。
可以說,他們到現在仍然陪著我成長。
1 MIT男孩
他是我認識的人之中最能發揮自己的專才的人。
我們會熟悉,是因為大一時,某次在金王子冰宮偶遇,大學時候我們都愛溜冰,而且窮學生得趁星期天晚上打折時段去溜,於是我們便常常相約去溜冰。
那時候的他,跟我們其他人不一樣,我們對未來都茫然,我們還在『找尋自己』,今天想當導演,明天覺得建築師比較適合自己,但他那個時候已經很篤定:『我要去MIT』,MIT是當時我們認為世界上電腦科技最先進的地方。
我從來不懷疑他的『預見』(vision),那裏才是他的舞台。
那時候網際網路還不普及,剛剛有了奇摩,網頁叫做烘培雞,但是他已經認定網路與電腦繪圖是新趨勢,是他未來要走的路。
見了面,他常常眉飛色舞告訴我MIT目前研究的新發展,在沒有任何約束或資源下,他寂寞地跟著網頁上的簡述做模擬及議程,然後demo給我跟另一個同學看。我當時雖然非常鼓勵他,也很以他為榮,但是心裡卻是想,做出來的東西真醜,還是手繪美多了呢,我既沒有『預見』(vision),也沒有慧眼識英雄。
他常常需要買新電腦,也常常換女朋友,每一次換女朋友就送一台電腦。後來我們不敢認識他女友了,因為換太快。別人總是議論他的八卦,但是我們只聊他的『預見』,後來很多發展也真是照他所說的發生了。
大四時他的房間有五台電腦(電腦汰換的速度已經超過女友更換的速度了),協助他跑電腦模擬圖,他的畢業論文完全用電腦完成,這在當時是需要開系會議決定這個論文是否有效的嚴重議題。現在卻剛好相反,90%的學生都需要用電腦輔助做論文,如果沒有電腦,可能90%的畢業論文都無法完成了。
大學畢業,他繼續往電腦模擬領域發展,在學校研究所念碩士班,當時他的技術應該跟剛剛從美國回來的教授一樣領先。有一次去看他的展覽,他跟我說:可可亞,叫我Tom Cruise。原來他用我們建築系常用的光桌,做了一個類似關鍵報告裡可以揮手移動屏幕的裝置,哈哈,真虧他想得出來,借物置換,也是創作最有趣的部分之一。
碩士畢業後,他真的去了MIT Media Lab,去了我們認為世界上電腦最先進的地方。一個從大一開始就埋下的種子,經過5年的時間,終於發芽茁壯了。
這是我第一個認識追求夢想成功的人。他的故事給我的啟示是『相信自己』與『堅持努力』。
2 最強大腦
他是我認識的人之中擁有最了不起的頭腦。
雖然從大學畢業後就沒有見過他,但是我還是常常在想,他會如何評價我的人生呢?
對照我笨拙的失敗著,如果換成是他,成就應該不只百倍吧?
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,他的評價與思考是我最認同的。
而我的不定向思維,他覺得有趣。我的思考語言舉動全都是跳耀的,在他看起來,就像跳梁小丑,神奇的是,這種無方向無邏輯,他卻也能夠準確預測之後的發展。
大學前三年,我們僅僅是見了面會點頭問好的陌生同學,主因是因為他看得我的長相,把我貼了一個『主流人物』的標籤,那時候的我,是系上有名的奇裝異服者,各種紅黃藍綠地衣服裙子鞋子輪流披掛在我身上,我同學說我長得像日本漫畫裡面專門搞笑的Q版女主角。事實上,從我一出生開始,就沒有享受過當『主流人物』的好處。這個錯誤,他每次說起他的失誤就說他看走眼了。
會跟他變成好朋友是大四以後的事情了。
他每天穿灰色T恤,我注意到了,我跟他說:我妹也是每天穿灰色T恤。他說他從大一起就買了30幾件灰色T恤,然後每天穿灰色T恤配藍色牛仔褲配夾腳拖鞋。
於是我們變成好朋友,然後發現我們有許多共通點。我們都做了許多其他人眼中看來很奇怪的事情。
他大三時有一個學期因為手受傷,吃了一學期的火雞肉飯。我大三時因為看了『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』,吃了一學期的吐司夾小黃瓜(相信我,口味真的不賴)。
我們都喜歡赫塞,我們看的哲學書都比網路小說多。
我們都有許多見解無法讓其他人知道,我們覺得社會評價很荒謬。
我們分享小時候的惡作劇。(國中時,同班男生想欺負我,於是趁全校運動會的時候,偷了20幾台CD-player放在我的抽屜裡,我看到時心裡有數,大概是哪些人想整我看我出醜,於是就把全部的CD-player都放到班導師抽屜裡,老師發現之後都快氣炸了,質問全班,但是沒有人敢承認,我憋著笑到都快內傷了。事後他們有人來質問我,我面無表情不理會。)
我們常常晚上一起喝酒聊天,聊人生,聊書,聊歷史,聊八卦,重點是從來沒有無趣的聊天過。
畢業時他送了我一本書新渡戶稻造的『武士道』,他說:我是他認識的人之中,最有武士精神的人。雖然我是女生:p。現在那本書還在我的書架上,每次看到那本書就會想起他。
從小到大,在我身邊的家人老師朋友,或者覺得我很優秀,或者覺得我很怪,大多數的時候,我幾乎沒辦法跟其他人分享我的想法。或是我說出了我的想法,得到了一個茫然的眼神。他的存在第一次讓我覺得有共鳴,覺得原來世界上還是有跟我一樣奇怪的人活著。
現在雖然許久沒有聯繫,還是希望他過得很好。
3 天生完美
有些人之所以存在,就是來讓身邊所有人都黯淡下來。
他是我認識的人之中最有才華,最有執行力的一個。
他是全才,音樂,繪畫,邏輯,什麼都難不倒他,對於事情的理解力又快又好,馬上能夠提出令人佩服的觀點。學一門專業,馬上就可以到夠好的狀態,他擁有所有好天賦,是我們身為創作者最最羨慕不已的。
看他創作的時候很快樂,像一個孩子,完全沈浸在創作的喜悅之中,完成的作品又會讓人大吃一驚,或有趣或優美,實在忍不住羨慕嫉妒他的天份。
不過,他的個性很無趣,他跟我說他追女生的方式,都是boring到慘不忍聽,這算是他人生小小的缺憾吧!
以他的能力,我深深覺得,他不出國深造好可惜,我深深覺得,他沒有選擇一個更大的舞台好可惜,雖然不管在何處,他的成就都十分令人佩服,只是,還是覺得他的才華與天賦,可以得到更好的,不過,他似乎很滿足他的人生了,我也替他高興。
我跟他不一樣,自始自終不向命運屈服,也沒人叫我這麼做,我依舊很有活力的活著,做著不一定會成功的夢想,從無數挫折中汲取養分,希望不枉此生。
能夠認識這些優秀的人,我的人生真美好。